“谢映雄手里就6万块钱加一辆车，你说能分多少钱？”罗子鸣说。
谢映雄此前是广东中山市亿元级LED企业雄记灯饰厂的老板，7月初，这家公司资金链断裂，谢欠下罗子鸣等其他众多供应商2500万元货款跑路（详见本报2013年7月8日报道：《低端LED行业缩影：中山亿元级巨头“倒”在低价竞争路上》）。
7月18日，谢映雄在老家广东梅州被抓获。不过，谢映雄已经失去偿债能力，所以一直到今天，罗子鸣都没有拿回一分钱。
罗子鸣的遭遇并非个案。近日，《每日经济新闻(微博)》记者在中山、深圳等地采访发现，由于终端产品销售不畅，LED行业整个产业链上的三角债问题已经非常严峻，不少中小企业资金链紧绷，因资金问题引发的危机正在积聚。
用开支票方式拖欠货款
罗子鸣对要回钱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他在中山市古镇经营一家LED灯具配件公司，就在谢映雄跑路的前一天，对方还让他送去2万多元的货物。“在这个行业，生意往来中的欠债情况太多了，跑路的也很多。”
和罗子鸣一样，张伟琦也是雄记公司倒闭的受害者。看中古镇灯具产业完善的配套能力，几年前他从江浙地区来到这里，开了一家灯头公司。由于谢跑路，他20多万元的货款打了水漂。
LED行业的欠债问题让张伟琦苦不堪言，用他的话说，一旦有一家公司倒闭，那么几乎意味着一年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张伟琦拿着一沓支票，抖了抖后对记者说：“你看，这些都是空头支票。”在古镇，通过开支票的方式拖欠货款已经非常盛行。据张伟琦介绍，这些支票表面上看不出异样，但去银行提款时都会有问题，比如有的密码不对，有的被故意模糊一两个字，最终还是拿不到钱。
张伟琦说，这边LED行业一般的付款方式都是月结，需要一个月或者两个月，再拿一个月的支票，那么就是三个月。而你去拿支票的时候，财务不在，老板不在，又会被拖一个月，就是四个月。“现在半年时间才能周转到款的，非常多。”
不仅仅是LED产业聚集的中山古镇，在深圳，欠款问题也同样突出。现在，深圳市瑞旺半导体有限公司经理李维已经不敢随便接单。“目前主要做信誉好的熟悉客户，陌生客户则慎之又慎。”
李维的公司主要做LED荧光粉，属于封装企业的上游供应商。他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现在整个行业的欠款现象都很普遍，你欠我的，我欠他的。为了保证现金流的安全，如果遇到陌生客户，他会前前后后把这家公司了解清楚，才敢向其供货。
深圳市欧亚美科技有限公司主要生产和销售LED行业设备。公司负责人王江告诉记者，现在一些LED企业的资金链“相当紧张。”
在这种情况下，下游封装企业欠他们的款，他甚至不敢催。“一催就说定金钱不要了，机器也要我们拉走。”
王江说，深圳目前LED行业的三角债问题非常严重，下游灯具厂欠中游封装厂的钱，封装厂又欠上游芯片、荧光粉等公司的钱，这样一层层欠款往上压，最终沿着产业链又形成一个债务链。
而这种债务链的严重程度还在不断加深。王江说，虽然市场行情不是很好，但企业一般不会选择停产，不仅因为停产后再招工会比较麻烦，更重要的是一停产，供应商会加速催款，那就只能等着倒闭了。
张伟琦表示，被拖欠货款还不是最可怕的事情，如果再出一个雄记，自己也可能跟着倒闭了，这才是最可怕的。
而据《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不完全统计，今年7月份以来，仅中山和深圳两地，就有5家LED企业倒闭。这些倒闭的企业又牵扯进了数百家供应商，从而使得负面影响呈波浪式向外扩散。
最新倒闭的深圳雷星光电有限公司便是一家直接被欠款拖垮的企业。据记者了解，这家公司成立于2010年4月，在倒闭前有100万元的货款迟迟未能收回，而上游供应商却不断催款，导致资金链断裂。
资金链问题已经引起了银行方面的高度警觉。有公开报道称，日前某大行的广东分行已经紧急通知下属支行机构，警示LED行业的风险。该分行认为，LED行业投资规模快速增长，产能过剩情况突出，系统性风险显现。
在高工LED产业研究院院长张小飞看来，这样的债务关系一旦某个环节出现问题，就会产生连锁反应。这种连锁反应首先表现在可能直接拖垮一家供应商。
而连锁反应的影响还不止于此。张小飞说，比如一家显示屏企业倒闭，那么它的供应商可能就会很紧张。该供应商除了找倒闭企业追回货款外，或许又会马上找其他企业或者客户要钱，造成其他企业也出现资金周转紧张问题。
“这条产业链本身就比较紧，一旦有一个地方断，其他的也可能会断。”张小飞判断说，当大家紧张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都没钱赚的时候，总会有人倒，一旦有人倒，就会有连锁反应。
张小飞提醒说，相对于灯具，LED显示屏企业目前的困境更大。一是显示屏的生产对资金、场地要求较高；二是在国家大力提倡节俭的背景下，节俭办晚会也受到了各地的响应，而这对LED显示屏的销售会造成影响。
王江说，在市场不好的时候，保住现金流异常重要，一方面要尽可能减少开支，另一方面做到不盲目扩张。
商业模式不清晰或是主因
广东省照明电器协会副秘书长、广东光亚照明研究院总监刘俊在接受《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采访时认为，产生三角债的根本原因，还是下游LED灯具应用企业不赚钱，商业模式不清晰。
“以应用产品内销的三大渠道为例，电商渠道烧钱；经销流通渠道铺货难，收钱难；工程渠道，EMC（合同能源管理）模式投入太大，钱不好收，或者政府和地产开发商的项目，也要压钱，很少现金采购。”
刘俊介绍说，在这种背景下，很多企业被逼着或者被推着往前走，但是能明显看出，产业链的下端是缺少现金流往上输送的。
王江告诉记者，如果把整个LED产业链比作一棵大树，那么下游应用环节就像树根，需要从消费者这个土壤中吸收营养，再将营养往上传导，以维持整棵树的活力。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些终端产品的销售并不是很顺畅，议价能力弱。
据《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了解，终端销售不畅，同上半年各企业纷纷大幅扩充产能有关。从今年3月到6月，LED市场出现短暂回暖，不少行业人士预测LED业已经迎来了爆发期，于是出现供过于求的现象。
“上半年LED行情确实不错，很多客户甚至拿不到货，这样大家就开始上设备，扩产能，导致下半年产能过剩，销售困难。”王江说。
LED被称为第三次光源革命，被视为发展前景良好的朝阳产业。今年初，中国照明电器协会副理事长兼秘书长陈燕生在一次会议上提到的数据是，目前我国LED生产企业已经超过1万家，企业数量多，但规模小。
而高工LED产业研究院研究总监张宏标此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全国LED照明企业已出现明显的产能过剩。今年上半年，国内LED照明企业的产能利用率只有近60%，比以前稍微好一些。
行业动态
LED业三角债背后：14家上市公司应收款高企
每经记者郭荣村发自广州
8月27日，LED行业公司万润科技（002654，SZ）发布了半年报，公司实现营业收入2.02亿元，同比微增2.82%。但是该公司的应收账款却达到1.23亿元，超过了营收的一半，比年初的1.07亿元增加了14.99%。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对已经发布半年报的14家LED行业重点上市公司进行了统计，发现这14家公司上半年的应收账款较年初都有了增加，最高的增幅达到40%。
在这14家公司中，应收账款增幅最高的为瑞丰光电（300241，SZ），这家上半年营收为2.94亿元的公司，应收账款达到1.63亿元，较年初增长40.20%。
的数据则增至1.46亿元，增幅为35.67%。
增幅最小的是联建光电（300269，SZ），上半年末的数据是2.45亿元，增幅只有0.95%。但是从营业收入的对比关系看，公司上半年营业收入为2.54亿元，跟应收账款几乎旗鼓相当。公司重点风险提示中特别提到了财务风险，称公司应收账款规模不断增长，报告期内，应收账款占用较大。过大的应收账款加大了营运资金的占用，不利于经营效率的提高，也可能由此发生坏账而使公司遭受损失。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统计发现，这14家公司应收账款总额达到51.20亿元，而期初余额为42.94亿元，半年内增加了19.24%。
一边是别人欠自己的钱在增加，另一边是自己欠别人的钱也在增加。这14家LED重点公司中，有10家公司应付账款是增长的，个别公司的增长率甚至高达几倍。
增长率最大的当属华灿光电（300323，SZ），公司的应付账款年初是0.58亿元，上半年蹿升至2.03亿元，增幅为251.01%。公司称，应付账款增加，主要系未到付款期的设备款增加所致。
总体而言，14家公司年初应付账款合计为28.97亿元，到今年上半年末，这一数据增至33.43亿元，增幅为15.40%。
分析人士指出，虽然一般来说，企业规模变大后，对应的应收款和应付款会相应增加，但是这两个数据如果都出现较大增幅，或者应收款占营业收入的比重过大，就应该格外警惕行业里的三角债问题。
